崔二是王斌帮扶的建档立卡贫困户，五十出头。年轻时去临村喝酒，骑摩托车回家途中掉进沟里，造成左腿骨折。当时家穷，没怎么治，落下残疾，现在只能靠双拐走路。
第一次去崔二家是初冬时节，王斌的记忆尤其深刻。崔二家是三间土坯房，墙皮已大面积脱落，墙上还有很多裂缝，最宽处足有十公分。踏进门槛，屋内昏暗，杂乱不堪。厨房的一角堆着柴草，另一角生着火炉，火苗微弱。
崔二在炕上蜷曲着。媳妇在地上忙碌着。听王斌说明来意，崔二让王斌坐到炕上，并吆喝媳妇把炉火烧大点。媳妇听话地抱了一小捆树枝塞进炉膛里。结果，树枝有些潮湿，塞进炉膛后，火苗没变大，烟却大股大股地冒了出来，呛得大家都咳嗽起来。媳妇一边咳嗽一边跑到屋外。
王斌看着崔二，试图把他也搀出去，可崔二竟哭了起来，像小孩似的一下扑到王斌的肩上。当时，王斌的心像被刀重重地戳了一下。
接下来，王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崔二治腿。王斌开车拉着崔二跑遍了省城的各大医院。每到一处，崔二都紧紧地跟在王斌的身后，认真地配合大夫做各种检查，认真地听大夫讲解治疗方案。那种对健康的渴望表现得淋漓尽致。最后，综合专家意见，决定在省人民医院做手术。治疗方案确定了，大家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。崔二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
由于崔二的腿属于陈旧性损伤，只有证明初诊是自伤，才能享受医疗扶贫政策。但是这个事因为时间太久了，办理起来难度很大。听到这个情况，崔二蜷曲在医院走廊尽头的长椅上，唉声叹气。“不行，手术就不做了。”“别急，我来想办法。”王斌一边安慰他，一边联系相关单位。最终为崔二办理了住院手续。崔二的脸上又有了笑容。
因为腿伤严重，手术中会用到一些进口药物，这些是不能报销的。刚刚看到希望的崔二像霜打的茄子。他一把拉住王斌的手，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，“一步一个坎，这个手术我不做了。”“钱不是问题。”王斌拉着崔二的手，斩钉截铁地告诉他。为此，王斌与县扶贫办沟通，决定在网上发起一场“水滴筹”。还好，不到两天的时间，就为崔二筹集了两万多元。崔二成功地做了手术。术后经过一段康复训练，崔二终于扔掉双拐，站了起来。崔二无比高兴，人也一下精神了许多。
经过几年的相处，王斌发现崔二有个嗜好，这也是村里很多男人共有的嗜好，那就是喝酒。有高兴事了要喝酒，干活累了也要喝酒，甚至没有什么由头仍要喝酒……。记得刚出院那天，崔二紧紧拉着王斌的手，千恩万谢之后兴奋地说：“王哥，咱们喝点酒庆祝一下呀！”当时，王斌想说：“你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？”可觉得这样揭人家短不太好，就改口说自己身体不好，不能喝酒。同时，王斌也劝崔二不要再喝酒了，喝酒不光要花钱，常喝还有害身体。在王斌的极力劝阻下，崔二没再张罗，但明显很不高兴。
翘首以盼的危房改造手续办下来之后，王斌非常兴奋，第一时间开车赶到崔二家。当时崔二正一个人坐在炕上喝闷酒。原来，他已经接到了村里的通知，建房得先自己垫钱，等房子建好验收后，政府才给补贴。他哪有钱呢？于是，王斌马上与单位领导联系，决定在同事中为崔二筹借建房资金。就这样，半年后，崔二老房子旁边，一栋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拔地而起。
记得房子封顶那天，村里人都跑来帮忙，崔二更是乐得手舞足蹈。吃饭时，他拉着王斌的手，千恩万谢，并再次邀请王斌务必喝点酒。由于身体原因，王斌没有喝酒。村里人纷纷来到王斌身边劝酒。这个说：“酒是粮食精，谁喝谁年轻。”那个说：“人在江湖走，哪能不喝酒。”崔二说的更直接，“男人不喝酒，交不到真朋友。”随便他们怎么折腾，王斌就是滴酒不沾。为此，崔二借着酒劲第一次表达了对王斌的不满，说王斌不喝酒就是不给他面子，不给他面子就是瞧不起他们农村人。
本以为就是那么随便说说就过去了，可没想到，崔二竟然借着酒劲跑到县里把王斌告了，说王斌瞧不起他，还上纲上线地说王斌这种行为属于脱离群众。
县扶贫办马上找王斌了解情况。乡、村干部也纷纷跑到县里帮王斌作证。就连崔二的媳妇都指着崔二的鼻子骂：“你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，喝点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？”
县扶贫办经过详细的调查，最后认定崔二说的情况不属实，并要求他给王斌赔礼道歉。
面对大家的指责，崔二说出了心里话：“据说，扶贫马上到期了，我家也脱贫了，我想请他喝顿酒，再和他近乎近乎，可他一本正经的说啥就是不答应，我们这不是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吗？他这分明是不想再和我们家来往了。我们早把他当成家里人了，可他却不认我们了，他这不是脱离群众是啥？”
崔二非常高兴，但吃饭时，他却说啥不让王斌喝酒，他说：“你今天的举动已经表明了你的诚意，够意思。”
尽管如此，王斌还是平生第一次喝了一杯白酒，但严重的过敏反应让王斌很快就失去了知觉。当王斌再次醒来时，已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。崔二直愣愣地坐在床边，不知是由于激动还是惊吓，见王斌醒来，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，“恩人呢，你可醒了，这回，我也彻底醒了！”
刘道福，男，1970年10月出生，系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，已在国省市级报刊发表小小说多篇。曾任前郭县文联党组书记、常务副主席，目前在前郭县教育局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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